清代著名书法家王文治的字酷似乾隆皇帝的字,因此,皇帝有些御笔匾额和楹联也就让王文治代写。
王文治写过一首著名的论书诗:“天姿凌轹未须夸,集古终能自立家;一扫二王非妄语,祗应酿蜜不留花。”他主张学书法就要像蜜蜂酿蜜不留花那样,兼收并蓄,博涉约取,转益多师,然后为己所用,要总结古人的特点、汲取古人的精华,长此以往,将会别开生面自成一家。其实这一过程是历代书法家的必经之路,如唐朝的欧、颜、柳、褚四大家,他们都师承王羲之,可他们的字谁都不像王羲之的字,且各自形成了别具一格的自家面貌,这就是广泛涉猎、博采众长的必然结果。
再说元代著名书法家赵孟頫,元史里对他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说他“篆籀分隶真行草,元不冠绝古今,遂以书名天下”。赵孟頫由于对真草隶篆各种书体广泛酿蜜不留花,所以达到了上下五百年、纵横一万里无人匹敌的艺术巅峰。
还有清代的刘墉,也是一位别开天地、另创一派的书法大家。一次,翁方纲的女婿对刘墉说:“我岳父说您的字没有一笔是古人的。”才思敏捷的刘墉立刻回道:“我看你岳父的字没有一笔是自己的。”这段简短而又精彩的对话清楚地道出了谁高谁低,刘墉的字并非没有传统,而是经过了寻门而入、破门而出这一艰苦而漫长的历程,他将众多古人的书法容纳在胸,经过整合、溶解、吸收,然后打磨出自家品牌,这品牌就是刘墉不落俗套的独创新体书法。至于说翁方纲的字没有一笔是自己的,这是刘墉即时现抓的应辩之词,不过也警示后人不能食古不化,从中得到的启示是:师古不泥古,泥古是顽固,顺时不趋时,趋时是轻浮。要学习古人、继承古人,但不能拘泥古人;要否定自我、超越自我,但不能丧失自我。师法古人就是要把古人的法度和个人的笔性结合起来,融会贯通,浑然一体,了然于心,娴熟于手,随心所欲,挥洒自如。这样的作品仿佛有缥缈的古帖之影,若有若无,似像非像,宛如谁都像,但又谁都不像,似乎有门有派,但又无门无派,也就形成了源于古人、别于古人的与众不同的自家风格。达到了此等境界,挥毫时就能自然流露出润燥相杂、虚实互应、笔中有物、意味无穷的书卷气,乃至展现出雄浑的风骨美和飘逸的神韵美。
宋代文豪欧阳修曾说:“学书不变为之奴。”日本有个书法青年是学王羲之的字,且学得很像,曾在一次全国大赛中荣获过头奖。可是没想到十年后他竟然销声匿迹了,究其原因主要是因循守旧,十年如一日地临摹王羲之的字,毫无变化,没有创新,可是天地之间只有一个王羲之,是不需要第二个的。可见学书不变,即使写得像复印出来的一样,也只能算做奴书。唐朝书法家李北海就曾说过:“学我者病,像我者死。”试想那个抱残守缺的日本青年能不把字写死吗?假如他能明白这个道理,并有“一扫二王非妄语”的气魄,从禁锢中自我解脱出来,广酿博彩,一定会大有希望。
这里必须指出一点,即不能让一种倾向掩盖另一种倾向。初学书法的人应该先吃透一家,再临百家,不能朝秦暮楚,见一个菩萨磕一个头,更不应该浅尝辄止、蜻蜓点水。选定了一家书体,循序渐进,持之以恒,等有了坚实的基础后,方可弃舟登岸、另辟蹊径。道理很简单——“只应酿蜜不留花”、“集古终能自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