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文化苑总第278期 >2016-04-28编印

思念恩师蔡慕玲
刊发日期:2016-04-28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一九六三年秋开学的第一天早晨,我同全班四十多位同学一起在龙门中学一二十二班教室里坐下。不一会儿班主任来了,是一位约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她:微卷的短发围着一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杏桃小嘴挂着笑意,眉梢间挂着一副金边眼镜,柳眉下那双眼皮含着的是炯炯有神的,充满智慧而善良的明眸。她在门口稍停一会,往整个教室扫视了几眼,然后步履稳健地走上了讲台。
  照惯例,值日生一声起立:“老师好!”老师也应一声“同学们好!”然后便摆了摆手示意坐下。
  教室里鸦雀无声,老师用手扶了扶金边眼镜,便做自我介绍,再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工整而端正地写出了“蔡慕玲”三个娟秀的字,于是这三个字便伴随我人生的坎坎坷坷至今五十多年活在我的心里。
  蔡老师仅是我一个学期的班主任,相处不长,除了知道她及她的爱人“陈锦涛”老师是广州市人,又是大学生外,其余知之甚少。
  一天晚上,我自习完毕回宿舍,一位先回宿舍的同学递来一叠衣服,说刚才蔡老师送给我的,我楞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接过衣服往床上放。次日,我将收的作业本送到蔡老师那大约只有8平米的瓦房小间。她说,那些衣服是她当学生时穿过的,天这么冷,你穿得太单薄,送给你添上。我除了谢谢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学历表格上填的家庭成份是“地主”却又是个孤儿,有一次她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亲人。我告诉她一位妹妹送人养,哥哥去了松涛,家中仅我自己,靠南海农场的生产助学金上学时,她的眼泪流得比我还多。此后,她经常对我嘘寒问暖,
  一晃一学期过去,十年浩劫的“文化革命”开始,我家庭所在的南海农场的生产队取消了我的助学金,要我回队里参加劳动。我和蔡老师告别时,她替我给学校领导磋商,写了一份休学书并嘱咐我:“以后有条件尽量再复学。”我嗯嗯两声应付着,明知这是万不可能的事。回家后,我到龙门赶集也顺道到学校去,蔡老师总送给我一些学习资料,儿童文学作品……我从心底感到她比亲人还要亲。
  转眼到了一九六七年我成了家,爱人也是地主子弟,我们的行动受到了限制,上市买东西要请假,更别说到学校去了。
  一九六八年秋,一天早晨,左邻右舍一下子变了脸,个个像凶神恶煞般呵斥着,在一阵“跪下”的呼叫声中,我们还未回过神来,绳子早已套上了脖子,至于为什么?我们一无所知。所幸我当时身怀六甲被送到南海农场一间“集体营里”和百几十号人一起游了几天街,四天后便 “释放”了,爱人也熬过了几天才回来,约十天后我产下了大女儿。
  此后,我常想起蔡老师,我觉得给她蒙羞。可过几个月后我听到关于她夫妇的消息说:从广州调来的那对大学生夫妻成了大“黑帮”“牛鬼蛇神”被拉上街批判、游街、戴高帽,批斗她的都是她的学生。当时他爱人受不了折磨,爬上高楼跳楼自杀未遂,落得后来残了一只脚。走路很不自然。
  风云过后,她夫妇复出,被调到九所中学、永丰中学,后来调到了定安中学,每调一个地方她都告诉我,三个地方我都和家人一起去看望她。最后在定安中学相逢时,她说全家人都要回广州老家歇一歇,然后去香港定居。那次别后就成了我们师生的生死离别。
  不久,我收到了她从香港寄给我的信:她是自己带一双儿女去的,她的丈夫陈老师却留在广州市第二中学任教。
  她在香港有时给我付信还寄上几十元,我很过意不去。
  她在当地结交了许多文化医学界人士,也学会了一些医术;她不想教书育人,教来育去倒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反过来批斗自己而且差点被整死。
  经十几二十年后,我们生活有了起色,我给她寄信给原先住在九龙的地址,大概搬迁了吧,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今天年已古稀,回头往事,感慨很多。经历了十年浩劫,极左的苦难,而今改革、开放,祖国富强,人民生活改善,社会安定。我们的生活也过得很好,有了做人的尊严。我丈夫当了小学教师,我这个农场女工,爱好文学写作,我写的一篇作品还被编入《定安县志》。老了,我总是忘不了蔡老师。她是个心灵纯洁充满人性爱心的人。我永远怀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