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行进定安 精彩故事·抗战纪事总第242期 >2015-09-10编印

抗战期间定安中学坚守琼崖办学: 六迁其址守住“精神的要塞”
刊发日期:2015-09-10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时任定安中学校长王衍祜。

在定安中学老校区,三棵苍劲古老的枇杷树,见证着定安中学的沧桑。陈德雄 摄

拒绝做日军的“良民”,定安中学多次搬迁。这是位于今富文镇白鹤村的旧址。苏建强 摄
  70年硝烟散尽,漫步于定安中学校园之中,曾经的残砖败瓦重见高楼矗立,曾经的幼弱树苗已然亭亭如盖。不变的,是那琅琅书声,不因战火和暴戾而停歇,也不因时光和流离而寂静,只日复一日地浸润着这片拥有久远历史的文化古城——定安。
  据《定安县人物录》记载,抗战时期,定安中学是海南唯一一所没有停课的中学,在海南抗战教育史上留下了光辉篇章。这与时任定安中学校长的王衍祜不无关系。1937年“七·七”事变后,全琼三十余所中学相继停办,唯定安中学在他的主持下,六迁其址仍不言败,为古老琼崖守护着最后一星教育火种。
  教育为立国的根本,文化乃民族的生命。正如时任定安中学校长王衍祜(1902—1978)在《琼崖战时教育》中著文所言:“我们抵抗侵略,是以民族团结这种力量为最有效的武器。当国家被强敌占据领土时,有形的要塞,最为敌人所突破,只要精神的要塞,不能突破,纵为一时之失败,实为千秋之成功。”
  他举其半生之全力,终是守住了这“精神的要塞”,也促成了这“千秋之成功”。
  日寇容不下一间书屋
  日军侵琼以前,定安中学在海南已是家喻户晓——它的前身乃明朝嘉靖(1522—1566)年间,尚书王弘诲始创的尚友书院,此名沿用至前清一代。到了道光年间,探花张岳崧重修此院,光绪三十年,改办高等小学堂,又至民国七年,方又更名为定安中学。但因当时经费不敷、续办乏人,此定安中学仅昙花一现,直到民国十五年,才复又正式成立。
  在日军残暴的铁蹄踏上这片文化的沃土之前,当时的定安中学以其书香娴静、校产丰厚为人称道。王衍祜就曾撰文回忆彼时的定安中学,溢美之词不断——“校舍位于县城南门一隅,远离闹区,环境清幽,西边与文庙毗连,宫墙数仞,气象庄严,美富所藏,时堪瞻仰,况复青葱林木,足动菁莪榆朴之思,幽雅风光,最宜讲艺论文之地。”
  文中还对其校有资产作了梳理:“至于校产,为学校命脉,计有田庄二十二个,每年租金光银两千七百七十四元,牛皮、槟榔、元肉、瓦灶等附加教育捐,每年收入七千七百九十九元,溯其来源,皆由我邑先人,热心兴学育才之所赐。”
  “可是,疯狂的日军却容不得一间平静的书屋。”定安县党史研究室主任、副研究员崔开勇是定安中学毕业生,一直以来对母校的历史沿革、发展路径多有研究,每每忆起这段催人心碎的过往总是感慨颇多。他告诉记者,1939年2月10日凌晨,日军登陆海南,不到10天时间便踏足定安。战火纷飞中,定安中学与周边村镇相继沦陷。
  校舍倒了,求学施教之心却凝聚不散。1939年6月,17名教职员工和174名学生便在附近的龙门乡拔塘村集结,以李氏、郭氏祖祠为校舍实行复课。王衍祜称此次顺利复课“在战火燃烧期间,弦歌复读,殊感庆幸”,再反观彼时全琼已有30余所中学相继停办,更觉此番不易。
  但是,1940年2月间,日军再次大举进军定城,致使龙门、岭口、翰林等乡皆受重创。“战火已经燃烧到学校附近,师生生命时刻受到威胁。”崔开勇说,于是,刚刚得以安顿生息的定安中学师生不得不再迁到良善乡的白鹤村,借陈氏祖祠为校舍,重新开课,“此时,教职员已增至22人,学生290余人,上课情形,较前尤为热烈。”
  万苦千辛护教育火种
  日军势力的扩张没有停止,定安中学为维护教育火种而进行的迁徙也就没有就此停下脚步。
  1941年春,位于定安的抗战基地岭口、翰林等乡,又被寇兵3次进扰,学生们在白鹤村已无法安心上课,不得已再迁到乌坡乡南东村,借彭氏祖祠开课。是时,有赖于地方上有识之士的热心协助,定安中学不久即恢复朗读之声,并有教职员11人,学生230余人,人人称赞该校“好学之风,令人起敬”。
  王衍祜留下的文字材料反映,以上3次迁校均在县城附近,“地势平坦、交通便利、人口稠密”,因而给养充足,师生生活较为宽裕。或许正因如此,才屡屡遭日寇冲击,立足不稳。到了1942年夏天,日军占领整个平原地带以掠夺战备物资的势头难以抵挡,定安中学位于南东村的临时校舍又遭攻占,至此学校“生命”已是奄奄一息、山穷水尽。
  就在定安中学这生死存亡的关头,王衍祜再次向师生鼓劲:“誓不回沦陷区做顺民,要坚忍勇敢支持下去,倘于此时稍表气馁悲观,不但无法冲破阻力,且必加速失败!”
  王衍祜的外孙王贤告诉记者,此番言辞令全体师生精神为之一振,均表示愿意与母校同甘共苦、同生共亡,向日军难以进犯的白沙县下水岗进行第4次迁校。《海南教育史志》记录了当时的情景——师生的行李非常简单:每人一个草袋,装着书本和衣被,一个小布袋,装着大米和必需的食物,还有一张蓑衣供遮雨和睡席之用。
  在白沙县的日子是定安中学迁徙途中最为难忘的一站:校址位于南渡江上游,群山怀抱中有小溪汇成巨流滔滔而下,师生们可登高山,观群峰,采野花,看云海,令颠沛疲惫的师生得以暂时歇息。可与此同时,当地水土恶劣、虫蛇往来,粮米贩运全靠当地百姓长途挑运而来,令师生健康面临巨大威胁。
  王衍祜在《琼崖战时教育》为当时的定安中学写下了沉重的一笔:“百人之中,有六七十疽烂,无医无药,只闻惨号之声,命如游丝般飘忽……学生王尚魁、林学吏、岑国鸾,水土不服病逝,全校员无一不感染虐疾,呻吟床褥,饥寒交迫,处境之苦,以此时为甚。”
  无人叛国守民族气节
  师生已经被迫逼到山中,但这一年秋天,丧心病狂的日军又集结三路大兵,6次以飞机轰炸校舍。无奈之下,定安中学师生于1944年秋天迁往保亭县雷公岭。在那里,他们搭建茅屋数间用作校舍勉强开课,但又因粮食实在无法满足师生吃用,仅停留数月便迁到保亭县乘坡(今琼中县和平镇乘坡墟粮管所)。
  至此,定安中学在战时一共经历了6次迁校。幸运的是,最终选定的校址正处于万泉河上源,山水清秀、土地肥沃,地方民众生活较为富足且热心协助学校。在该处办学不到一年,由万宁、崖县(今三亚市一带)慕名而来的青年多达90余人。
  “局势渐渐明朗起来,可定安中学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崔开勇告诉记者,6次迁校途中,作为全校师生精神支柱的王衍祜失去了自己的长子王庆培,与其同时死去的还有该校国文教师王斗南,英文教师林成河,职员衍耀等,他们皆因水土不服而英年早逝,“另外,还有庶务王茂兆在收运米粮途中被敌杀害;数理化教师吴昌景、许荣灏等二人,都是20多岁的青年才俊,却在渡海参加抗战时遇敌袭击,为国捐躯。仅1941年一年,定安中学殉难者就多达7人,惨痛之至,历久不忘。”
  “历经磨难,搬到保亭后的第二年,定安中学师生终于盼来了日军投降的消息。那年8月,该校本校及分校员生400多人凯旋而归,欣喜之情难以言表!”虽然未曾经历那样热血沸腾的时刻,王贤仍然能从外公留下的诸多文章中体会到当时的情形,也始终为之感到骄傲。
  这份骄傲,绝不仅仅源于定安中学六迁其址,为海南保留了教育火种,更是源于迁校途中该校师生同仇敌忾,为共御外敌作出的突出贡献——日军侵琼初期,王衍祜便召集师生组织抗日宣传队普及抗日思潮,并协助政府组织抗日游击队(组成4个大队,拥有1720杆枪),集中抗战;中日交战正酣,该校学生又纷纷要求学军事知识,请求保送渡海参加“中央军校第四分校”。最终,有50余名学生进入该校参军受训,奔赴抗日前线。最令王衍祜感到安慰的是:7年当中,定安中学无一人返回沦陷区领取顺民证,更无人背叛祖国沦为汉奸。该校师生的爱国热情和抗战决心,由此可见一斑。
  “当国家被强敌占据领土时,有形的要塞,最为敌人所突破,只要精神的要塞,不能突破,纵为一时之失败,实为千秋之成功。”70载匆匆而过,王衍祜的呐喊犹在耳边。这并不是一句空谈,他穷半生之力,终是守住了这“精神的要塞”,也促成了这“千秋之成功”。
  定安中学六易其址办学
  ●1939年6月 在附近的龙门乡拔塘村以李氏、郭氏祖祠为校舍复课
  ●1940年2月 迁到良善乡的白鹤村,借陈氏祖祠为校舍,重新开课
  ●1941年春 再迁到乌坡乡(今属屯昌)南东村,借彭氏祖祠开课
  ●1942年夏 向日军难以进犯的白沙县下水岗迁校
  ●1944年秋 迁往保亭县雷公岭
  ●数月后 迁到保亭县乘坡(今琼中县和平镇)
   (摘自海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