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205期七版)
这段往事,利玛窦在《他们再次启程去北京》曾这样说道:“我们的朋友王尚书正回他的故乡,皇帝准许他辞官回乡,那是因为一些同他竞争的大臣妨碍了他晋升到他应有的荣誉地位。”此外,连他的门生朱国桢在《涌幢小品》中也说道:“质直忠厚,澹于名利,几入相矣,有阻之者。”
由此可见,两年前王弘诲告休回乡,不仅是因为皇帝不理朝政,他的官途被沮而产生退意,应该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可呼声不代表君王之意。王弘诲回到南京城,仅是官复原职。王弘诲并不灰心,就像他在翰林院里隐忍煎熬那样耐心等待,数年之后,皇帝仍然没有调上北上的意思,王弘诲不得不再生退意,归隐故乡的念头。
在王弘诲从南京眺望北京城的日子里,他又上了一道奏章,叫《议征剿黎寇并图善后事宜疏》。
海南岛的黎乱,由来已久。西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平服南越后,在海南岛设立珠崖郡和儋耳两郡,从此,海南岛正式进入中原的政治视野。然而,汉朝政府设郡之后,汉朝官府跟岛上黎族人冲突不断,双方皆苦不堪言。自此之后,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皇帝不为海南岛上的黎族造反而头痛的。
黎乱,曾是海瑞早年关注的重点事件。他曾入深山老林调查研究,写成了《治黎策》,并借此考中举人。后来参加会试,又再伏阙上《平黎疏》,可惜皇帝并不引起重视。于是,王弘诲在悼念海瑞的诗里,都不得不感叹的说道:“茂林当日求遗草,黎议谁从策治安”。
海瑞认为,黎乱的根本症结就在于:每当黎乱暴发,明政府只知用兵。于是大捷之后,官兵退去,黎乱又再次暴发,而政府又不得不再次用兵,如此循环,恶果不断。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最根本的做法就是要抚黎善后。
如何善后,海瑞在《治黎策》和《平黎疏》等策论文章里,提出了自己的主张:选好抚黎官,深入黎民,建立黎峒组织;设立县府,开路设营,破黎人天险;屯田垦荒,保障供给,创立寨学,传授知识。
海瑞之见,是多么富有建设性和操作性。可惜的是,他一腔热血,嘉靖皇帝却视而不见,睬都不睬。
于是,王弘诲在阅读了海瑞关于治黎的文章后,通过发挥与创造,写成了这篇《议征剿黎寇并图善后事宜疏》。真是同人不同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弘诲的奏章提上去后,却引起了万历皇帝的高度重视。
纵万历皇帝一生,尽管他脑子有时总少一根筋,但在国家战争等重大事情上,似乎并不糊涂。他在位期间,曾发动过三次重大战争,分别是宁夏之役,播州之役,朝鲜之役,史称“万历三大征”。如果要算平黎之役的话,那应该是四大役了。
万历皇帝阅过王弘诲奏疏后,派兵平黎后,于黎山腹地修建了《水会所城》,并兴办了“水会社学”,由此之后,极大的缓解黎汉冲突,促进当地民族之间大融合。这个于海南岛重要的历史政治事件,王弘诲在他的《水会平黎善后碑》里,都做了详细的记载。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王弘诲五十八岁。
这一年,沉闷无望的明朝官场,让久等不得北上入阁的王弘诲再生归隐之意。古代之官场,君臣之间犹如男女夫妇之间的关系,妾心君不知,妾只有含恨离去。于是,王弘诲利用南京吏部考察咨询旧例,上了一道奏书《考察自陈疏》,自陈老病,乞求罢免。
同年十月,皇帝准许王弘诲致仕回乡。
一切都已过去。一切却又历历在眼。王弘诲回到定安老家,站在尚友书院门前,心中无限惆怅,又无限欣慰。鱼儿离开了汪洋大海,却回归了温暖的溪源。似乎,也只有在老家定安,才能够让他诗意地栖居。
自此之后,王弘诲安心弘道诲人,从道修仙,生活彻底回归于纯净与本真。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王弘诲卒于定安龙梅村。一座寂寞的村庄,却养育了一颗弘大无私的济世之魂。而这个被皇帝称为“三朝硕士,一代伟人“的丰满灵魂,还给我们留下了一部才华洋溢的诗集《天池草》,和一个书声朗朗的尚友书院。这,可是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啊!
今天,当我们来到定安,再也见不到尚友书院的原貌。在尚友书院的旧址,只有三棵枇杷树在风中摇曳生姿。可王弘诲的魂魄还在,梦想还在。尚友书院旧址上修起的定安中学,就是一座新时代的“尚友书院”。
在这里,有很多新“王弘诲”将继承老王弘诲的遗志,光大思想,训导学生,传播知识。而静美安定,祥和家园的经典文化也将从这里被学莘莘学子源源不断地被传播出去,飘扬于五湖四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