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悦读总第41期 >2011-11-17编印

定安北门街:繁华过隙数百年 古渡埠头今犹在
刊发日期:2011-11-17 阅读次数: 作者:  语音阅读:

百年老街——北门街。
  北门街并不长,大约一两百米的样子。与北门城楼并存于明嘉靖年间,共肩一江风雨七百年。北门洞口至江边一带,曾是名盛一时的定安码头,也是南渡江的货运、客运水路交通枢纽。凭借南渡江的舟楫,南来北往的商船、商人、挑货郎等均到此做生意。繁华过隙数百年,古渡埠头今犹在。
  拼接有序的青石板依然阒寂无声地横亘在历史中转的地方,它凸凹光滑的身躯负载了老街百年的秋业。市集的喧嚣,车轮的疾驰,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深深地烙在了它高高低低的脊背上,成为无法抹去的古老符号。
  历史上的北门曾因寇乱,几度被迫关闭。北门街上历来商铺极少,从未形成过大气候。至八十年代后期,街上经营的店铺几乎绝迹。想要吃吃早餐、喝喝老爸茶,还需踱步到东门街老县衙旁的红旗茶店。若想买点油盐酱醋茶,只能在东门街上逐一买齐。几十步而已,几十年而已,实在方便又快捷。人生本是悲凉多于热闹,没有商铺的北门街,少了许多市井喧嚣的气息,却也不见流露半点自卑的迹象,照旧清贫寂寥但又闲雅自足地生活。
  青色的天空遥远又遥远,穿行在青灰色基调的街巷中,人的心就静了。街上人家,青砖灰瓦,庭院幽深,屋顶上炊烟袅袅,简陋的门庭随意敞开。上了年纪的阿婆戴着老花镜在缝补衣裳,收音机里播放的是琼剧,透出日常生活的亲切。
  临街大都是紧挨得密密匝匝的老房子,有些还保留着明清时期的风貌。门面看上去斑驳晦暗,门楣上褪色的春联和门叶不时被风吹得稀稀疏疏。老房子内阴森森的,光线暗淡,鼻子传来发霉潮湿的气味。逼仄的阳光从瓦缝里挤下来,地上像铺了一层白霜。外面太阳晒得冒火,一进到院子便浑身冰凉下来,有山洞来风的凉爽。铁丝架起的竹竿在岁月里晾晒着寂寞,那些风中招摇的衣物,迎合着缓慢的节奏,悠悠地打着拍子,时间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在这里流淌,让人感受着江南小镇宁静雅致的闲情。街上人家几辈子几辈子地在这里居住着,谁也舍不得离开这样悠闲舒适的环境。
  住在老屋里的人,姓氏以周陈翁莫为多,沾亲带故的不少,街上人家随便一扯,便能扯出长长的一串姻缘嫡亲,让人辨不清亲疏彼此。街上人家从事的职业五花八门,杀猪的、包粽的、开货铺的、卖菜的、修鞋补锅的、剃头打铁的,挑个担子走街串巷的,大都是不入流之辈。
  北门街是藏不住多少秘密的。鸡毛蒜皮一点小事,过一夜满街都知道。晚饭过后,各家各户搬张长凳撩起长脚,七嘴八舌天南海北拉扯闲谈。话题一打开,就像打开闸门的水,汪洋恣意地冲刷一番。大至哪国和哪国又打仗了,世界杯那场球赛最棒了,小至谁家小子和谁家闺女恋爱了、谁家男人包二奶了、某某打牌输了好几千了、某某买彩票中奖了。没有秩序,没有礼仪,你随时可以插话,随时可以离开,可以文雅,也可以粗鲁。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不惊不喜地过下去。若能喝上二两白酒,买上几张彩票,听上几段琼剧,再打一场小麻将,一切就都心满意足了。有点俗,有点乐,有点无聊,有点清贫和落寞。
  经历了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北门街已像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风光不再。由于过于缺乏文化的浸染,底气、元气、精气在时代的浮躁和喧嚣中正一点一点地被消耗掉,北门街自然少了一种端庄郑重、百转千折的气质。人群生活的历史中,自然凝成的呼吸和生息,低俗的人为建设和营造,终究不能存留和久活。北门街因此成了县城几条老街中,最为缺少精神皈依的一条街。无论天堂,还是家园,缺少了文化浸染和精神皈依,总是不完美的。
  只有在端午时节,北门街才显现它特有的魅力和神采。“宁荒一年田,不输端午船”,端午赛龙舟,成了北门街隆重热闹的盛会。街上人家早早就竖起龙舟旗,门庭插上艾草,人人洗龙水、吃粽子。在鞭炮锣鼓声中,大家抬着龙舟,来到江边,慢慢把龙舟放下水。哨音落处,十几艘龙舟如鞭策马,狂奔飞驾,直抵远方。江边岸上,桨声群呼声四起,声震长霄。北门街的龙舟在历届比赛中屡获殊荣,成了整条街上唯一值得炫耀和骄傲的历史。
  街头的北门洞内,至今存放着两艘十多米长卸去龙头的龙舟,一条绿色,另一条黄色。北门码头已成过眼云烟,只有这龙舟才令人顿悟古镇与水有着不解之缘。享受无数的荣光后,它便陷入更长时间的孤寂和等待。它和许多曾经拥有过的良善传统、厚道世风一样,在古城的记忆里渐行渐远......
  在一切都被快速洗刷、摧毁及重建的时代,北门街斑驳的脸上也被拍打上时代的手印。无论历史如何激荡或平静,北门街始终保持着尊严,很沉默,也从不对抗。它只是与置身其中的人相互映衬,密不可分。一如既往地过着随遇而安的日子,却又无形中锤炼了一丝为生存而抗争的倔强精神。它渗出的破败也好,颓废也好,冷清也好,落寞也好,都是这座古镇存在的灵魂片断。它就像一座泥塑的神,庇护着所有不得不寻求庇护的人。 (王 姹)